如何看待關係這面「照妖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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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石欣 | 壹心理專欄作者
「幸福決不是文化的價值標準。
」——弗洛伊德
在我的日常心理諮詢工作中,不管來訪者最初是基於什麼樣的原因來到我的諮詢室,比如人際障礙,家庭矛盾,情緒困擾,心身疾病等,大部分人都會不約而同地提出各種反映在親密關係里的問題。
有些是遲遲未能獲得一段令人滿意的愛情,有些是掙扎於一場遍體鱗傷的婚姻,還有一些看似伴侶關係和諧,但卻深藏惱人心事無法訴與枕邊人聽。
文藝復興時期的法國作家蒙田曾這樣描繪道,「美滿的婚姻要由瞎子女人和聾子男人締成,我覺得此人對婚姻的了解可謂透徹。
」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則形容,「婚姻是戰爭,而且是一場持久戰,沒有贏家的戰爭。
」看到這些將力比多升華為藝術的文人和哲人們所創造出的對婚姻的理解,本就迷失於愛情中的紅塵男女們更加迷惑了,婚姻能帶來幸福嗎?如果不是,那麼結婚還有必要嗎?如果沒有婚姻,愛情又要流浪何處?也許當我們看見被搬上大熒幕的自己,學習以一種心理學的視角正視己心之時,會有助於我們掌握愛的藝術。
「在變成動物的前一個晚上你想做什麼?」「我會看《伴我同行》。
」——英國電影《龍蝦》
在《龍蝦》這部充滿荒誕諷刺色彩的半科幻黑色喜劇中,故事的設定很有喬治·歐威爾的反烏托邦精神。
在一套要麼妥協配對,要麼單身久了就真的會變成狗的社會法則里,你將如何選擇?在一種以共同點為絕對信條來衡量伴侶速配指數的法西斯文化下,你是否會犧牲自我來換取看似光彩榮耀的生活?
一、「單身」是不是一種病?
影片中建構了一個專治「單身病」的賓館。
在極權主義的世界裡,鞋子不存在半碼,雙性戀被禁止,這種非黑即白,不允許中間地帶的世界觀反映的正是精神分析理論中的原始防禦機制——分裂,一如賓館中的社會人與叢林間的單身者對立,全然不可和解。
當我們以絕對化的觀點去評價事物時,往往呈現的就是嬰兒發展前期偏執-分裂位相的心理特點。
因為對一個需要受媽媽照顧才能活下去的小嬰兒來說,媽媽等於世界,如果媽媽在場並滿足自己,世界就是美好的,如果媽媽沒有做到,那麼嬰兒的世界就坍塌了。
所以嬰兒眼中的媽媽只有全好和全壞兩種形象。
假如一個人曾在某個發育階段受創,那麼他就很容易固著在這個點上。
所以當有人出現看來特別偏激的思想或情感時或許可以思考一下,是什麼讓我們如此執著和痴迷,到底是對正確和真理的追求,還是一種恐懼不安和控制欲在作祟?
所有私人用品均被沒收,每個「單身病人」都被要求身著酒店派發的統一服裝,雖然不乏艷麗的舞會禮服和熱辣泳衣,但整齊劃一的步調卻並未帶來「港姐」選美的賞心悅目,倒添幾分貴賓囚犯的氣質感覺。
正如生活中孩子們常對家長在穿衣打扮上的強制安排頗有微詞,從心理層面來看,也是因為存在感通常需要通過自由和獨立來證明,它們標誌著你是一個真實意義上的人,而不是一個複製品或附屬品。
影片中自慰之人會受到麵包機烤手的懲罰,大家都需要上台進行「安利」般的演講……如果尋找到合適伴侶的前提是以壓抑自我,犧牲自我為代價,是否有可能人類這所謂的高級動物此時被變成阿貓阿狗之類的低級動物也無關緊要了呢?
二、婚姻不是「強制幸福」
從電影對「單身狗」滿滿的惡意中,不難令人聯想到現實社會中主流文化對單身人群的各種不包容,比如「剩女」詞彙的發明,對逼婚的熱衷以及對離婚的鄙視態度盛行等。
不過有趣的是,《龍蝦》中的社會似乎並不存在繁殖焦慮,也即是說這個社會不容忍單身人群的原因不是需要他們生孩子,否則便不會出現對同性戀的認同。
真相最終依舊通過孩子這群斷翅天使被揭開。
賓館的女店長宣布其中一對夫婦結婚時按慣例埋下了無數顆地雷中的小小一顆。
她說,「如果你們吵架了,我們會給你們分配一個孩子,這通常對夫妻關係是有幫助的。
」這個段子提供了兩個相當重要的信息:其一,孩子的內在感受被忽視,被迫擔當起父母危機的調停者。
我們總是不難聽到一些滯留於分崩離析的婚姻中的父母對孩子宣稱自己是如何為了孩子忍辱負重,而這種藏匿自身人格軟弱性把責任轉嫁給孩子的做法只會讓孩子吸收來自父母雙方的負面情緒,生活於加倍的水深火熱之中。
其二,所有人的感受都變得不重要,重要的是婚姻的表現形式必須和諧幸福,沒有矛盾。
這種婚姻內「強制幸福」的形式主義觀念,無異於社會主流文化對人類情感的精神強姦,即你不開心不舒服甚至難過痛苦都不許表達不准反思,而要把黃連當雞湯一樣灌下去。
如同我們在現實中鼓吹「正能量」之際,行的大抵多半是掩耳盜鈴之舉。
圍著遮羞布灌不下熱雞湯的伴侶何其多,於是雙方兵分兩路,分別小跑至各自的心理諮詢師跟前,終於可以嘆兩口氣掉幾滴淚說上幾句心裡話。
《龍蝦》中的機械性社會強迫人們進入一對一的關係,僅僅因為社會有一個「人不能單身」的一刀切價值判斷,背後則是無限虛空的精神領地。
這種價值觀投射進現實生活中普羅大眾對婚姻形式的崇尚,在哪一種程度上,其實也是出於心理上的「超我」強迫性地遵循一種未經仔細考量的傳統和常規?
三、一個硬幣有兩面
在與那個極權主義的賓館對立的叢林深處還存在著另一種極權主義。
對於相愛的人,單身的衛道者們也發明了一套更為殘酷的懲處措施。
那懲罰後血淋淋的雙唇,其寓意和賓館中把人變成動物驅逐進森林的暴行並無實質區別。
他們看似與敵人鬥爭,但本質上已經成為了和敵人一樣的人。
這種反向形成式的防禦機制也常發生在我們的身邊,比如一些受過童年創傷的孩子,因為在意識層面需要表達對父母的憤恨,所以會選擇和父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和人生道路,但這種選擇上的堅決對立化實際意味著你依舊在以父母為風向標行事,你所做的一切並非發自內心,僅僅是為了證明你和他們看上去真的不相同。
法國精神分析學家拉康在《康德與薩德》一文中,將康德和薩德聯繫在一起。
前者是謹守道德律令的古典哲學家,後者是以性虐著稱的淫穢作家,拉康把兩者並置在一起並不是為了比較他們的異同,而是為了揭示同處啟蒙時代的兩種極端思想之間暗藏的聯繫。
通過這一揭示,拉康表明薩德的反道德實踐不過是康德真理的某種返回。
用上文提到的防禦機制來理解,有一層意思或許是說,理性所堅持的普遍性規則看起來是最合理的,但卻是最無情不人道的。
而為了維持這個規則的普遍適用,它必須被強加在個體身上,任何差異都必須被殘酷排除:正如影片《龍蝦》中不符合社會規則標準的人會被降格為低級動物。
而在降格他們的同時,這些執行者本身其實已在精神層面同樣落入低等動物的範疇。
另外,或許拉康還給出了一個暗示,即當權者在追求符合階級「美好」的唯一標準,攻擊所有異類的過程中,會獲得薩德式的「施虐」慾望滿足和快感。
這幾乎和當今社會中父母強行干涉控制孩子的生活,伴侶要求對方如同理想化父母一樣滿足自己的所有需求而實施的「刑罰」沒有什麼區別。
四、愛情若盲目,婚姻成墳墓
如今這個電子時代中被虛擬網絡所串聯起來的個體遭遇通過影片中「只有電子音樂可以讓人盡情獨自跳舞」的台詞不留餘地地顯現了出來。
它暗示著我們每個人都無從選擇,不辨喜憂地獲得了同等分量的自由和孤獨。
婚姻伴侶的本質是什麼?消滅外界的輿論壓力?逃離社會的變態監察?杜絕成為異類的風險?還是出於經濟原因合作共贏?再或者說得哲學些——是用來挽救孤獨?
大限將至的男主角為了避免成為動物,而選擇了和一個帶有反社會人格傾向的冷漠女人走進一段婚姻。
這段婚姻最終令他唯一的親人,那條可憐的狗,橫死在浴室之中。
如果為了解決一個問題而奔向婚姻,無異於是我們帶著一身的稚嫩和恐懼把婚姻當成「二次投胎」,而當愛人頭頂理想化的面紗被俗事揭開,婚姻只會成為另一個你想消滅的問題。
常言道愛情是盲目的,老話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這兩句話倒頗有點心理層面的關聯。
愛情作為一種典型的人際邊界不清的感情,這當中飽有我們在兒時與父母相處的情感和回憶,而如果我們單憑過往的經驗和眼前之人打交道,便永遠不可能看見真正的那個人,何以不稱其「盲目」呢?如果不曾覺察真實情感,就永遠也無法消解痛苦,所有的感受被壓抑之後,只會變成一種無頭緒的憂鬱,這也是不少已婚人士出現一種身在「圍城」之感的原因。
「盲目」在心理諮詢中更成為一種常見之景。
一些曾遭受過情感虐待的來訪者會在移情的作用下把我投射成為一個同樣會忽視、苛責甚至拋棄他們的對象,從而對我討好,攻擊,或者直接見諸行動脫落諮詢。
通過一種主動提前離開的方式,他們避免了被假想中的客體拋棄從而再次受傷的場景,同時也放棄了一個將我體驗為新客體形象的機會。
一旦這個心理學上著名的「強迫性重複」概念被移植到我們的人生,就當真成為了我們的命運。
五、比假裝不愛更難的,是假裝愛
當必須有一個人生伴侶成為一條不成文的法律時,「合適」與「趕時間」成為現代都市人的最大驅動力。
《龍蝦》中單身反叛軍的女首領時常帶著部下喬裝成情侶出入城中看望父母,她撲克臉上的冰冷表情直到死前都幾乎毫無變化。
要在父母面前裝作符合社會規則的人,這也成為我們身邊的不少同性戀者依舊會按照當地法律規定選擇一位異性結婚的原因。
精英們努力維持人前人後的「幸福生活」,他們無疑都失去了太多:自由,人格以及愛的能力。
男主角和女主角的叢林之愛究竟能否回到都市兌現?或者那僅僅是兩棵荒漠下的饑渴枯草在狂風暴雨的催促之下由荷爾蒙幻想出的海市蜃樓?在影片之外,又有多少主動或被動在一起相守終生的伴侶們,真的遇見過「愛情的發生」?你或許為了脫離孤獨寄希愛情,你也可能為了迴避異樣眼光追求婚姻,但當你以盲目的身姿投入進一段親密關係時,所謂的愛人於你而言只是飲鴆止渴。
心真的存在痛覺嗎?為了維持人類的身份護照將就下不行嗎?假裝愛一個人,假裝可以一起生活,畢竟為了達到父母的期望迎合他人的眼光總得有所犧牲不是嗎?可電影告訴我們,抱歉,真的不能將就。
比假裝不愛更難的,是假裝愛。
生活,難的從來不是意識層面的講道理和行為調控,潛意識情感才是我們真正的主人。
六、關係這面「照妖鏡」
什麼才是理想的伴侶?有人說要互補,有人說要相似,比如都流鼻血,比如都近視,比如都冷血。
《龍蝦》一片中設置了一個「夫妻必須要有共同點」的諷刺規定,而最終男女主角想要正大光明在一起所付出的代價——瞎眼,強化了規定本身的荒謬感。
至於導演內心有可能深藏了一個更冷酷的隱喻:外在和諧的伴侶前提,就是兩個人的「盲目」。
男人在洗手間裡躊躇,選擇結婚,就是選擇瞎;選擇不瞎,要麼被追殺要麼變龍蝦。
女人呆坐在咖啡館裡無所適從,窗外陽光燦爛。
劇終。
影片在婚姻問題上的基調無疑是悲觀的,但這也讓我們去思考另一個問題,眼見真的為實嗎?
只有在關係互動的過程中,真相才會被揭露。
關係作為一面鏡子,透過它我們會看到自己的真相,但是世間總有缺憾,大部分的人並不喜歡自己的真相,有時候我們甚至會感到自己如此醜陋,和幻想不一樣,以致無法接受鏡子的呈現。
因此一部分人選擇最簡便快速的方法就是摧毀鏡子,如此一來我們就可以不用面對醜陋旳事實。
另一部分人則開始修正這面鏡子所映照出來的狀態,直到自己也認不出自己。
前者似乎總是在關係中遭遇失敗和離棄,後者似乎生活變得空虛而匱乏意義。
無論是充滿浪漫色彩的戀愛也好,還是添了幾分柴米油鹽的婚姻也罷,越是親密的關係,越帶有熟悉的氣息,誘人回溯至人格成型之前的兒時經歷。
如果一個人自小對著父母賜予的「哈哈鏡」長大,成年後勢必會迷失在自我意向的幻覺里。
至於那個流傳已久的將心理諮詢師比作鏡子的說法,也並不在於鏡子本身的魔力。
因為很多時候,人們缺乏的並不是能力,只是一面足夠乾淨又堅固的鏡子,與一點凝視與發覺自我的勇氣。
當你將自身的能量投進覺察,投入成長,你將發現深情對視的雙眼,和澄清透亮的自己。
石欣,精神分析取向心理諮詢師,專欄作家。
專注於個人心靈深度探索與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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