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軌的戲碼，拍一萬遍也無解

文｜卡生

《夫妻的世界》這部討論「家庭出軌」的韓劇，改編自英劇《福斯特醫生》，雖說換湯不換藥，但依然在韓國社會引起軒然大波。

可見，「出軌」是人類面臨責任道義和愛情慾望時左右搖擺的難題。

郭玲每晚都會給我打求助電話說一遍她的失敗婚姻。

作為她的多年好友，我只能在這個特殊時間裡充當她的垃圾桶。

最後我決定把這部《夫妻的世界》推薦給她，期望她能在另一個虛構的失敗婚姻里聊以自慰。

郭玲看得梨花帶雨，第二天帶著墨鏡去上班。

她向我提出一個有趣的問題——「既然婚姻註定失敗的模板已是前車之鑑，為什麼還是有這麼多人奔赴前線？」這個問題問得我啞口無言。

作為一個未婚女性，我實在是解決不了她的問題。

《夫妻的世界》並沒打算給出任何一個答案，只是極為真實地記錄了一對看似恩愛完美的夫妻最終是如何成為宿敵的。

《夫妻的世界》改編自2015年推出的英劇《福斯特醫生》，劇情幾乎如出一轍。

可是為什麼還能在播出之後引起韓國社會的軒然大波，播出至今前10集平均收視15.7%，超越《天空之城》全季12.5%的平均收視，成為了JTBC電視台收視冠軍？世界沒有大同之前，出軌問題首先完成了這一使命。

劇情一開始，是一對事業有成的中年夫妻的纏綿床戲。

中年女性池善雨是一家私人醫院的副院長，儘管是女強人人設，但在家庭中依然是「盡責母親」和「善解人意妻子」的完美形象。

丈夫李泰吾高大帥氣，兒子乖巧懂事，怎麼看都是一個讓人羨慕的模範家庭。

讓女主產生懷疑的源頭來自一根粘在圍巾上的紅色捲髮，女人微妙的第六感就像一台精密的雷達，這讓女主浮想聯翩，她懷疑身邊每一個有著紅色捲髮的女性朋友。

開局儼然是一部懸疑片，幾次小反轉之後證明她的敏感並非空穴來風，甜言蜜語的李泰吾的的確確有問題。

當她鎖定了出軌對象可能是會長的妻子之後，才驚訝地發現，丈夫的出軌對象是會長的年輕女兒……

故事鋪陳到這裡，可以說是一部非常典型的家庭出軌劇，扮演池善雨的演員金喜愛把一個成功的中年女性在得知自己丈夫出軌後的情緒演繹得十分真切。

她既在人前要維持一貫的體面，人後又顯得失魂落魄。

面對真相時的矛盾、恐懼、迴避、好奇以及試探無不表現得真實。

因為真實，這部劇的前六集被列為了限制級，在記者發布會上，導演毛完日提起被列為限制級的原因時說，本劇並非是暴力和煽情，而是擔心這樣的真實會刺激到共情者們的脆弱神經。

在第一集的最後出現本劇第一個高潮，池善雨發現了李泰吾隱藏在車後備箱的第二台手機（咦，看著有點眼熟），不僅實錘了出軌，還在出遊的照片中發現了周邊所有朋友的身影，這意味著池善雨在被丈夫背叛的故事裡，又加碼了所有社會關係的背叛。

這裡面有自己的同事、鄰居閨蜜，以及丈夫的好友。

出軌的戲碼大抵如此，當事人總是最後一個知道真相。

眼見這場撕逼大戰即將爆發，但中產階級的婚姻最終還是需要體面的，即使選擇離婚，她也要掌握一切主動權。

池善雨開始籌劃自己的離婚事宜，首先要獲得孩子的撫養權，其次是讓丈夫捲鋪蓋走人。

她開始走向一條不歸路，為了收集證據，她拋棄了自己的醫生職業底線，用處方藥的交易讓常年飽受家暴的年輕女孩成為調查真相的眼線，為了套取丈夫的公司流水情況，她和閨蜜的會計丈夫有了一夜情關係，甚至將所有事情的真相向丈夫年邁的母親和盤托出，並氣死了老人家。

男主似乎也不是善茬，在他們看似濃情蜜意的婚姻生活中，李泰吾早已抵押了房子，還轉移了財產。

如果《夫妻的世界》只有這樣一條主線故事，不會有太多探討的必要，無非是一部「勸退婚姻」的爽劇而已。

但這部電視劇明顯還有其他面向女性觀眾的企圖，它想討論的不僅是一段出軌的婚姻到底會讓人多麼不堪，而是說，那些面對婚姻和情感出現了問題的女性，她們應該如何自處？

這部劇中的男性角色多半是被利益或者情慾牽扯，倒是那五六個代表不同境遇、階層的女性的婚姻觀值得玩味。

明知自己老公和池善雨有一夜情的閨蜜高藝琳選擇做一個婚姻里的「盲人」，一方面採用手機定位得知丈夫是一個出軌慣犯，另一方面相信只要看破不戳破，那麼婚姻就可以完好無損地持續下去；寧願被池善雨利用探尋真相的閔賢瑞在遭遇男朋友的PUA時依然沒有勇氣離開；李泰吾的離異助理雖然對池善雨的境遇感到同情，但是還是要提醒她離異之後的女性將會頂著備受歧視的眼神而艱難度日；當地最有地位的全職家庭主婦嚴孝靜獲知自己的社長丈夫出軌之後告訴池善雨，她永遠不會放棄婚姻，因為這個男人是她畢生最成功的藝術作品；最後是女二號呂多景在內心裡認為，池善雨婚姻的失敗一定是她的強勢與無趣造就的。

故事裡的女人們被一條無形的規則連接了命運。

她們內心裡因為痛恨傷害過她們的男性而多了一份互相的理解，但又不停地因為固有傳統、利益、以及體面為男人的錯誤找盡理由，說服生活如何艱難，女人的命運也不過如此。

在一個她們認為是由男性主導的社會裡，女性無論是職業婦女還是家庭婦女，個體價值的實現都與男人脫不了關係。

我並非是什么女性主義者，只是感到，當女人被這個想法困住時，那根本不需要男人動手，女性價值早已被自我摧毀，甚至比男人施以的摧毀還更徹底。

池善雨是其中最勇敢的女性，但當她決定邁向「出走」這一步時，沒有任何一個女性支持她的行為。

其中李泰吾的母親在彌留之際和她說過一段話，「善雨，你不要責怪你的丈夫。

即使他有千萬個錯，他依然是你的丈夫，以及孩子的父親。

女人的本性天生就是要扶持男性的，多少年了從來沒有變過。

」

池善雨對她說，「媽媽，你是過來人，你過去經歷過父親的背叛，為此傷心了一輩子，你怎麼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段對白熟不熟？男人所有會犯下的錯誤，在其成為某人的丈夫之後，勢必都是可以被諒解的。

反觀現實中存在的各種明星出軌故事，絕大部分都是女人當眾咽下一口氣，為了體面而偃旗息鼓。

倒不是說要鼓勵女性在遇到婚姻問題時都要以離婚作為結束，而是應該反思為什么女性要在內心中找到無數自我貶低的理由？

在《夫妻的世界》里，用第一季說清了《福斯特醫生》兩季的故事。

後半程的故事在討論另一個問題，當你以為結束一段婚姻，開啟另一段時你就可以將過去的情感連接切斷？在這個觀點上，導演也算拓展了更多婚姻的維度。

男人在激情過後是否可以認真對待第二段婚姻？婚姻的解體給孩子埋下的陰霾會如何巨大？最終收穫了愛情和婚姻的第三者是否會在婚姻中建立對對方的信任？

這些問題都沒有答案。

就像劇中所言，失敗的婚姻中，沒有誰能真正地全身而退，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輸贏之分。

那麼婚姻的存在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們到底還在期待什麼？郭玲半夜給我電話說她看到了第十集，她說，只要人類依然有婚姻形式的一天，談論這個問題都是無解的。

好在她看完韓劇不再找我數落她的前夫，相比活在過去，她覺得自己應該振作起來過好明天。

作者檔案

卡生

吸貓續命，寫字浪天涯。

三聯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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