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決定了父母的過去是否會在他們自己的孩子身上重演?(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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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育嬰室的幽魂:對於受損的母嬰關係問題的一種精神分析取向的方法

Selma Fraiberg, EdnaAdelson, and Vivian Shapiro(1975,Journal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Child Psychiatry. XIV)

古淑青 宮學萍 譯

回顧連載前三篇,請點擊以下連結:

【編者按】這是一篇很多人學習、很多人推薦、很發人深省和耐人尋味的文章,探索了『向攻擊者認同』這個防禦。

文章提出了一個關鍵問題和一個深思熟路的假設,這個關鍵問題就是『什麼決定了父母的過去是否會在他們自己的孩子身上重演』,因為我們都知道並不是所有經歷過創傷的孩子都會變成創傷孩子的父母。

這一個案例中,青少年媽媽如何重蹈家庭覆轍,她能走出家庭的魔咒嗎?格雷格的命運如何?受傷的母親,如何理解孩子的哭聲?一起揭開奧秘······

4

在我們新項目開始的第一周內,我們接到一個緊急電話,要求我們對當時3個半月大的格雷格做一個評估。

他16歲的媽媽安妮拒絕照顧他。

她拒絕和嬰兒有身體接觸;她經常忘了給他買牛奶,她用飲料和糖餵養他。

她把嬰兒扔給她19歲的丈夫厄爾照顧。

安妮家三代人在我們社區的機構鍾都是被人熟知的。

把這個家庭的每一個成員因行為不端、亂交、虐待兒童、忽視、貧困、學業失敗、精神錯亂等等原因,都被帶來過我們社區的診所和法庭。

安妮貝爾,現在16歲,代表的是這個家庭的第三代媽媽,從心理層面來講,媽媽們拋棄了她們的孩子。

安妮的媽媽把她交給了別人撫養——就像媽媽的媽媽一樣。

事實上,格雷格的外婆,安妮的媽媽,都曾經來我們機構尋求幫助。

她說,「我不想看到我和我孩子之間發生的事情,發生在安妮和她孩子之間。

薇薇安,我們的工作成員立刻約定去做一個家訪。

媽媽、爸爸和格雷格都在家。

迎接薇薇安的是冷漠的、沉默的、充滿敵意的青少年媽媽,悲傷而充滿困惑的男孩爸爸和一個在那一個小時從來沒有看過媽媽一眼的嚴肅的嬰兒。

格雷格獲得了他那個年齡階段的充分發展,薇薇安估計,她的意向被我們隨後的發展測驗所支持。

這說明嬰兒得到了最低限度的充分照顧,我們很有理由認為厄爾爸爸為格雷格提供了大部分照顧。

在我們一小時的小節中,幾乎每次格雷格要求照顧的時候,安妮都會傳喚她的丈夫或者抱起孩子送給她的丈夫去。

孩子在爸爸那裡得到了舒適的照顧,而爸爸也是微笑著的。

在這一小節的大部分時間內,以及接下來的很多小節中,安妮一直頹然地坐在椅子上。

她胖胖的,邋遢的、面無表情。

薇薇安很多時候看到的都是一個面具,但是當安妮自己說話時,聲音中帶著明顯的幾乎不控制的暴怒。

她不想要我們的幫助。

她說自己和孩子沒有任何困難。

她指責她的媽媽陰謀害她,在她的想像中,薇薇安也是這個陰謀的一部分。

贏得安妮的信任是第一周工作中最艱難的治療任務。

贏得了信任之後,維護信任是一個同樣困難的任務。

薇薇安在這方面具有巨大的優勢,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這樣,我們是在擁有了廣泛的和兒童青少年工作的臨床經驗之後接手這項工作的。

這位青少年媽媽,公然反抗這些想要幫助她的人、挑釁、激惹、無情地測試、打破約定、在另一個約定中消失,這些並沒有讓一個經驗豐富的社會工作者氣餒。

薇薇安等待著贏得安妮的信任。

但是有一個處於危險中的嬰兒,僅僅幾次探訪,我們就明白了這有多危險。

我們開始自問,「安妮為什麼不願意碰觸和擁抱她的孩子?」為了找到答案,我們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

因為總是有格雷格在,他的需求都是緊要的,不能等待他的青少年媽媽像其他青少年那樣用較慢的步伐建立治療聯盟。

非常確定的是,不是忽視嬰兒的需求拉遠了安妮和她孩子的距離。

醫生和公共衛生護士在我們見到安妮家庭之前已經給出了明智的建議。

但她不能使用這些好建議。

具有啟示性的時刻

第六次家訪時,治療師關心安妮的某些東西,就像幫助一個孤獨害怕的孩子安然度過那個危機時段。

安妮開始訴說她自己。

她非常警惕地說,當他的丈夫、當人們認為她沒有做好一個嬰兒的媽媽的時候,她非常生氣。

她知道她的確如此。

她說,不管怎樣,她從來都不大喜歡抱孩子——從她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就這樣。

小時候,她不得不照顧她妹妹。

人們把孩子扔給她並且告訴她抱著她。

她特別想把孩子扔到沙發上。

接著,由機智的問題引導,她開始講述她的童年。

我們了解到,一個9歲的小女孩,放學後就付起了打掃衛生、做飯和照顧其他兄弟姐妹的責任。

職責中的任何疏忽,都會招致她繼父布萊格的毆打。

安妮用一種單調的、毫無生氣的語氣訴說著她的童年,帶著隱隱的苦澀。

她記得每一個令人恐怖的細節。

安妮告訴治療師的這些細節不是幻想、不是被扭曲的現實。

因為安妮家族的故事在我們社區的保護機構和診所中是記錄在案的。

媽媽時不時地離家出走。

安妮5歲的時候爸爸死了。

布萊格,她的繼父,是個酒鬼,可能也是個精神病。

為了微小錯誤,她就會把安妮拖到柴房用工具機打她。

當薇薇安談到她作為一個小女孩的憤怒、恐懼和無助的情感時,安妮避開了這些富有同情的說法。

她冷笑著,非常強硬。

她的妹妹米莉和她有著非常類似的遭遇,當這一切結束時,他們只能嘲笑那個老男人。

在這一小節,在安妮真實敘說她可怕的童年的過程中,格雷格開始焦躁不安地哭泣,他需要關注。

安妮走到臥室,把他抱出來。

這是六次探訪中的第一次,薇薇安看到安妮緊緊地把格雷格抱在自己的懷抱里。

這恰是薇薇安一直等待的時刻。

或許這表明,如果安妮可以訴說她童年痛苦,他就能夠走向保護她的孩子。

在安妮俯身接近孩子時,孩子抓住了媽媽的頭髮。

安妮似乎一半在過去一半在現在(在半夢半醒之間),她沉思地說,「有一次我的繼父把我的頭髮剪到了這兒」,她指著自己的耳朵說。

「那是一個懲罰,因為我是壞人。

」當薇薇安說,「那對你來講一定非常恐怖!」的時候,安妮第一次承認了這種情感。

「是非常恐怖。

我為此哭了三天。

此刻,安妮開始和她的孩子說話。

她告訴孩子他發臭了需要變化一下。

當安妮改變孩子時,格雷格似乎是在尋找什麼東西玩兒。

他旁邊的沙發上有一個玩具。

那是所有玩具中的一個塑料錘。

安妮撿起玩具錘拍了拍,輕輕地敲著孩子的頭。

然後她說,「我要揍你。

我要揍你!」她用調侃的聲音說,但是薇薇安從這些話語中感覺到了不祥的張力。

作為治療師,她還在搜尋一個啟示性的時刻,微微安聽到安妮對她的孩子說,「當你長大的時候,我會殺了你。

已經接近這一節的尾聲,薇薇安說那些事情對安妮來講一定太狂暴了,她支持了安妮積極地向著母性身份的努力,讓自己和作為一個青年媽媽的自我部分的結盟,用來保護自己免受危險衝動的危害。

但是,當我們回到辦公室一起討論某一危機小節時,我們知道,這不足以保護這個孩子免受他媽媽的危害。

如果安妮不得不依賴她的治療師作為輔助性自我,她就需要她的治療師持續的在場。

臨床應急討論會

問題是,我們怎樣幫助安妮和她的孩子?現在我們了解了為什麼安妮不敢接近她的孩子。

她害怕自己對於孩子毀滅般的情感。

我們已經從她和孩子玩「戲弄遊戲」的過程中讀出了這些潛意識衝突,以及一些突破性進展的跡象。

我們不能在安妮自己意識到這些之前給她解釋這些虐待孩子的衝動。

如果我們和自我持續地壓抑這些虐待衝動,安妮就只能遠離孩子。

可是這個孩子也是我們的患者,我們最脆弱的患者。

我們注意到了這個小節里這個小小的積極跡象。

在我們談論了安妮可怕的童年之後,儘管是用平淡的語氣講述的這些情感,安妮就已經抱起並緊緊地抱著他、摟著他了。

這是我們六個小節中第一次看到媽媽和孩子之間的親近。

如果安妮能夠記起並講述她童年的苦難,她就能夠為了孩子從她自己的過去中解放出來嗎?我們就能夠並使她為了能夠養育格雷格打開了一扇大門(開啟了一條路)嗎?如果安妮能夠得到幫助來檢測她對孩子的情感,如果我們能夠引導出那些未被說出的想法,安妮就可以把手伸向她的孩子嗎?

作為一個純理論和方法的練習,我們可能在思維上是沿著正確的路徑前進的。

對個案的考慮來自於精神分析的經驗。

但這不是精神分析。

作為一名精神分析性的諮詢師,Selma回憶說,她突然發現自己失去了作為精神分析情境的一部分保護措施和所有條件,她無法對抗犯錯。

首先,這個代表孩子和他的青少年媽媽利益的療法使得立刻保護孩子成為了必要的事情。

在治療的一般情況下,我們謹慎的探索;對於應對痛苦的情感進行自我功能的評估,評估患者的防禦結構。

作為有經驗的青少年治療師,我們也知道,贏得這個充滿敵意的女孩的信任或許至少需要幾個月的時間。

而孩子則時時處於危險之中。

我們注意到了安妮對痛苦情感的防禦,實際上,她記得童年虐待經歷,但她不記得的是她的痛苦。

在治療中釋放這些情感會增加她對孩子見諸行動的可能性還是會降低這種危險的可能性呢?徹底討論了這些可選擇方案後,我們帶著極大的擔憂認為,如果焦慮和暴怒沒有在治療中被發泄出來,那麼安妮對孩子付諸行動的幾率將會更大。

Selma回憶說,「對我而言,我緊緊抓住的信念就是,那些不能激起自己童年痛苦和焦慮的父母將會把自己的痛苦強加在他們的孩子身上。

隨後我就會想——如果我錯了將會怎樣呢?

接下來我們遇到了每周一次治療中的另一個問題。

如果我們只在被埋葬的情感範圍內工作,我們可以預見到,能夠召喚出魔鬼的治療師將會被在移情中賦予魔鬼的可怕性質。

我們還必須要為移情魔鬼做好準備,以便在這個征途中的每一步能夠恰當地應對。

一年後,在我們回顧這些討論會的筆記時,我們很滿意於我們的治療構想在實踐檢驗中站住了腳。

現在我們了解到,隨著治療的進展,工作的主線都被充分的考慮到了。

但是現在,我們將帶領你們繞過治療,它被證明是和治療計劃同等重要的。

在這個治療計劃的任何一部分被注入情感之前,安妮總是逃離治療師的

安妮鎖上了門:逃離治療

你記得我們緊急討論的那次關鍵會談嗎,在第六次會談中,安妮開始講述她挨打的童年。

第七小節是一次家訪,那一天,安妮的很多親戚都來看望他們,我們沒有機會單獨和安妮講話。

在第八節,薇薇安安排了和安妮與厄爾討論,連續的探訪並邀請她們提出關於如何能夠最好地幫助貝爾家族的問題。

厄爾強調說他希望要薇薇安繼續來探訪他們。

他說他覺得薇薇安正在幫助他們看到一些格雷格的發展,而他們自己從來沒有看到過這些。

安妮依舊保持沉默。

當薇薇安問安妮自己的願望時,安妮猶豫地說,她希望薇薇安繼續來。

她願意談論孩子和她自己。

在這一小時中,安妮自己提起了在第六個小節中談論的話題。

然而,她描述她害怕厄爾開車太快到開始她的敘述,說厄爾可能會出車禍,孩子需要爸爸,格雷格需要爸爸。

這使得她開始有感情地說起她自己的父親,她的親生父親。

當安妮5歲時,爸爸去世了,那以後沒人真正的關心過她。

家裡有幾個男人和媽媽住在一起。

有六個孩子,是媽媽和四個不同的爸爸生的。

米莉是媽媽最喜歡的孩子。

安妮難過地說,「他們不想要我,我也不想要他們。

我不需要任何人。

」她又一次說起了布萊格先生和那頓打。

開始,她總是哭,怎麼也停不下來。

後來,她又笑了,因為她不再感到疼了。

他用工具機打她,直到把工具機斷了。

父親去世後,安妮的媽媽也消失了。

她到另一個城市去工作、,把這些孩子們丟給了一位老婦人。

為了懲罰她們,老婦人會把她們鎖在門外。

她記得有一天晚上,米莉和她被鎖在了外面,那裡冰天雪地,她倆瑟瑟發抖地擠在一起。

而她們的媽媽似乎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即使是媽媽回到家裡的時候,她也要去工作,她不工作的時候,似乎也不來看她們。

薇薇安非常同情地聽著這一切。

她說,一個孩子是需要保護的。

如果沒有一個人保護他們,他們會感到多麼害怕。

安妮是多麼想念媽媽和媽媽對她的保護。

或許,她可以成為一個不一樣的格雷格的媽媽。

她覺得自己必須保護他嗎?安妮回答:『當然。

薇薇安非常溫柔地說起了安妮童年的不幸和孤獨,對於童年失去了那麼多的她來說,要成為一個媽媽是多麼艱難。

薇薇安和安妮達成一致,她們將在未來的造訪中討論這些事情。

薇薇安覺得,這是一次很好的造訪。

澄清了治療師的角色、確認安妮和厄爾想要為他們自己和他們的孩子尋求幫助。

對於安妮而言,開始被允許感受並記起這些,這個允許她還沒準備好接受。

但是這會來到的。

這次造訪之後,安妮拒絕去看薇薇安。

很多的預約被打破。

約定好了,但是安妮卻不在家。

或者薇薇安到了門口,伴隨著屋子裡所有的活動跡象,安妮卻拒絕開門。

實話實說,安妮把薇薇安鎖在了門外。

在這個階段,當來訪者把治療師阻擋在門外的時候,理解移情阻抗的本質根本起不到安慰作用。

而了解到門後其實有兩位來訪者,其中一個是個孩子的時候,感覺會更加糟糕。

隨著童年恐怖事件的記憶在上一次諮詢中浮現出來,最初的情感一定也出現了——沒有出現在治療時間裡,而是出現在治療之後——治療師變成了恐懼的代表,那些恐懼是不能被命名的。

安妮不記得或者沒有體驗到被布萊格(她繼父)暴打過程中的焦慮,但是這個焦慮本身附加到了治療師,而安妮選擇了逃避。

安妮不記得被一個女人鎖到門外的可怕經歷,那個女人是媽媽拋棄了這個家之後照顧她的女人,為了確保她不會記起這件事情,鬼魂和自我共謀了把薇薇安鎖到門外這件事。

安妮不記得被她媽媽拋棄的可怕經歷,但是這個體驗在移情中被再度激起,創造出了這種治療師肯定會拋棄她的情境。

我們自己也非常無助。

但這並不是說分析性的領悟是沒有價值的。

理解了所有的這些為我們提供了控制反移情的方法。

我們將不會拋棄安妮和她的孩子。

我們理解這痛苦背後那挑釁的、強硬的、粗野傲慢的青少年姿態,並能夠對焦慮做出回應而不是防禦。

我們唯一缺乏的是一個能從領悟中受益的來訪者。

況且,這裡還有一個比媽媽處於更加危急中的孩子。

在薇薇安被鎖在門外的兩個月之內,祖父母、家訪護士、和其他人的匯報增加了我們的警惕性。

安妮表現出了恐懼症狀。

她害怕獨自一人呆在家裡。

而且她又懷孕了。

格雷格看起來被忽略了。

他一直遭受著周期性的上呼吸系統疾病的折磨,而且沒有接受醫療護理。

爺爺奶奶非常擔心格雷格並告訴薇薇安說安妮在和格雷格玩粗暴遊戲,抓著格雷格的腳踝旋轉。

我們自己對格雷格的擔心促使我們做了一個非常痛苦的決定。

從我們醫院和我們社區的倫理和法律上,我們被要求向保障服務中心報告被忽略的、被懷疑的或者確實有虐待發生的個案。

在進行治療的方案或者選擇被家庭(安妮的個案)拒絕的情況下,上報是強制性的。

法律是明智的,但是在我們的法律職責內,我們將會對Beyer的家庭引入另一個悲劇。

這是一個關鍵時刻,不僅僅是對這個家庭,對薇薇安和我們整個團隊來說都是關鍵時刻。

對臨床治療師來講,再也沒有比這更諷刺的了,一個掌握著防止悲劇發生的知識和方法的臨床心理學家發現,他不能把這些用來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從臨床上來講,解決問題的方法存在於移情阻抗中。

探索安妮的負向移情將會阻止進一步的見諸行動。

我們都知道如何在工作室對來訪者的移情鬼魂工作,即使是那些來訪者不願意與我們合作。

可是,當來訪者把自己和她的孩子以及他們的鬼魂鎖在屋子裡不開門的話,我們如何對這個負性移情工作?

現在我們為格雷格考慮是至關重要的事情。

薇薇安想為擺在我們面前的安妮和厄爾的痛苦二選一(另一個選擇)做準備,即,送到保障服務中心去。

但是薇薇安敲門的時候,安妮不為薇薇安開門。

作為一個令人難過的備選方案,薇薇安準備了一封信,這封信送到了安妮和厄爾以及他們雙方的祖父母那裡。

這封信表達了我們對這對年輕父母和她們的孩子的關切和深深的關心。

信中舉了很多例子來說明我們已經為進入到這個家庭做了很多嘗試,並提供了我們的幫助,我們依舊希望能夠幫助他們。

如果他們覺得我們不能幫到他們,我們則需要為他們尋找其他的幫助,我們會會求助於保障服務中心的幫忙。

希望一周內得到他們的答覆。

這封信對於安妮和厄爾及其祖父母的影響在幾天之內我們就知道了。

安妮哭了整整一個周末。

她對薇薇安非常生氣。

她被嚇壞了。

但是周一的時候她給薇薇安打電話。

她的聲音是疲憊的,但是她設法講清楚的是薇薇安信中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將會見薇薇安。

延伸治療

這是安妮和厄爾與薇薇安新關係的開始。

薇薇安逐漸處理了安妮的不信任、和所有「幫她的人」的憤怒,並闡明了她自己作為提供幫助的人的角色。

薇薇安是站在安妮、厄爾和格雷格一方的,想盡一切辦法幫助他們——找到他們生活中需要的和值得的好東西,並為格雷格提供一切他成長為健康而快樂的小孩所需要的東西。

對安妮而言,和薇薇安的關係變成了一種新的體驗,和她知道的所有體驗都不一樣。

當然,薇薇安通過以開放的態度對待安妮對她的憤怒而開始這段新的體驗,並且讓安妮感覺到表達憤怒是安全的。

在一個憤怒和殘忍的暴怒混合在一起的家庭模式中,安妮曾經只能通過逃避或者與攻擊者認同來處理憤怒。

在家庭劇場中,朝向媽媽的憤怒和被媽媽遺棄是環環相扣的主題。

安妮了解到她能夠生氣並且承認她對治療師的憤怒,而她的治療師不會報復或者遺棄她。

在移情中體驗對治療師的憤怒是安全的,在這種保護性的關係中,憤怒的通道將安妮領回到了童年的悲傷和恐怖中。

這條路對於安妮並不輕鬆。

是的,在薇薇安開始看她之後不久,她在一個治療小結中坦白,她曾經對治療師來看她感覺非常糟糕。

她非常怨恨治療師。

「談話有什麼用呢?我總是自己處理事情。

我想要忘掉。

我不想思考。

薇薇安對安妮的痛苦和忘記的需要帶著全然地同情,和安妮討論無論怎麼想忘記都沒能消除掉這些情感或者記憶。

安妮只能通過向薇薇安談起它們來使自己變得平靜。

通過談話,治療師能幫助安妮感覺到更好。

同一個治療小結里,安妮並沒有訴諸於詞句。

但是在這個時刻,她抱起了格雷格,把他抱的非常緊,在臂彎里搖著他。

但是她的緊張也傳給了格雷格;她把他抱的太緊了,格雷格開始抗議。

我們已經看到安妮自發地抱起她的孩子,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跡象(她的笨拙隨著時間推移會越來越少,我們後來見證了她在和孩子親密的身體接觸方面越來越快樂)。

在接下來的一節中,安妮接受了這個允許,開始講述她的情感。

她童年貧瘠的故事,被嚴重忽略的經歷開始又一次呈現在治療中,就好像兩個月前就開始講的故事現在才能夠被概述一樣。

但是,薇薇安這一次才明白是什麼導致了兩個月前安妮從治療中逃開,而她的領悟可以用來阻止安妮逃離或者見諸行動,並且形成了一定的方法。

並不是故事的講述導致了安妮的逃離,而是一直沒有說出來的,始終都和記憶處於解離狀態的情感導致的。

你記得的,安妮曾經用精確和冷漠的方式描述她繼父打她的細節,但是情感是被隔離的。

在早期的session中,她從頭到尾都在冷笑。

在被打、忽略、從薇薇安那裡逃開這些事實的報告之間,那些一直被壓抑的情感浮現出來了,憤怒、恐懼、單純的恐怖找到了一個客體,並給她命名了,名字就是薇薇安。

這一次,在治療的開始,確切地說,薇薇安連同那些講述一起引出了情感,並使得記起它們感到安全。

現在,當童年的恐怖事件浮現的時候,薇薇安給出了她自己的評論。

「對一個孩子來講是多麼恐怖。

你那時只是一個孩子。

沒有人可以保護你。

每個孩子都有權利被照顧和被保護。

」安妮苦澀地說,「本以為媽媽可以保護孩子。

我媽媽沒有那麼做。

」在早期的記錄中反覆出現的一個重複是,「我很受傷。

我很受傷。

」接下來出現了另一個重複,「我不想傷害任何人。

我不想傷害任何人。

」薇薇安關注地傾聽著,說,「我知道你不想傷害任何人。

我知道你有多麼痛苦而且這有多受傷。

每當我們談論你的情感時,即使是記起它們很痛苦,我們還是可以找到一些可能的方法來忍受這些事情,同時成為你想成為的好媽媽。

我們看到,安妮獲得了兩方面的信息。

薇薇安站在了自我的一邊來防衛無意識的傷害慾望,防止對她的孩子重複這些傷害;同時,薇薇安說,實際上,「和我說起這些令人害怕的記憶和想法是安全的,當你談起它們時,你將不再需要害怕它們;你將會獲得另一種控制它們的方法。

薇薇安也預期到了治療中安妮的負性移情情感出現的可能性,治療中痛苦的記憶將會被再次激活。

薇薇安對安妮說,「可能在你講述過去的時候,你會感覺到對我的憤怒,但你並不知道為什麼。

或許當這些發生的時候你可以告訴我,我們試著去理解你當下的情感是如何與過去的記憶聯繫在一起的。

然而,對於安妮來說,告訴任何人她生氣了,非常不容易。

她牴觸把她的情感用語言表達出來,她的面部表情和身體語言非常清晰地表明了這一點。

當薇薇安問安妮,如果安妮變得對她生氣的時候,她認為薇薇安會做什麼,安妮說,「有時候我和人很近——然後我就變瘋了。

當我瘋了時候他們就離開了。

」薇薇安向安妮保證她會接納安妮的憤怒情緒,並且她保證不離開。

得到了表達憤怒的許可,安妮的暴怒在接下來的session里浮現出來了,常常是在移情中出現,朝向過去的客體的憤怒非常緩慢地被再次體驗到了,並用合適的觀點表達了出來,以至於安妮能夠以一種較少衝突的方式談及她現在的家庭。

在所有這些session中,薇薇安那雙警惕的眼睛也在盯著格雷格,這個總在屋子裡的小傢伙。

這種暴怒會噴湧出來而吞沒掉格雷格嗎?但是又一次,就像在瑪麗的情形中一樣,我們開始見證這個年輕的媽媽和格雷格之間關係的巨大變化。

在憤怒和淚水之間,當安妮講起她自己難以忍受的過去的時候,她就會靠近格雷格,抱起他,把他抱在自己的臂彎里,喃喃地對他說著安慰的話語。

現在我們知道了,安妮不再懼怕她對於格雷格的毀滅情感。

那個暴怒是屬於過去的,對於其他人物的。

而對於格雷格的保護性的愛,現在已經開始出現,代表著她自己對於格雷格的認同,這是她自己身份認同的巨大轉變。

之前,她認同的是她童年時的攻擊者,現在她認同的是自己是孩子的保護者,給了他自己小時候從沒有人或者幾乎沒有人給過的保護。

一天,安妮說到,「沒有人能用傷害我的方式傷害我的孩子。

在薇薇安的工作中,她不停地在安妮的過去和現在的故事中穿梭。

她幫助安妮明白,她兒時父母的可怕形象怎樣使她認同了他們可怕的品質。

當安妮進入到對她自己孩子的保護關係中,薇薇安就會強化她觀察到的每一個變化。

有時候,代表格雷格,薇薇安就會說,『難道有一個了解你需要的媽媽不是好事情嗎?』格雷格已經能夠活動了,當他自己越來越多地靠近媽媽,尋求愛、安慰、陪伴的時候,薇薇安就會吸引安妮注意孩子的每一個舉動。

她指出,格雷格正在學習愛並且信任他的媽媽,所有的這些都是由安妮及其對格雷格的理解帶來的。

現在,安妮會抱著格雷格,在自己的臂彎里,非常保護性地搖著格雷格。

我們再沒見過「玩耍」中打人和殺人的威脅,這些其實在幾個月前我們還看到過。

安妮已經開始餵養自己的孩子,並且用薇薇安給她的智慧建議,為他的孩子提供優良營養成分的食譜。

這個家庭沒有養育孩子的傳統,薇薇安經常不得不充當智慧的教育者。

在安妮和厄爾的家庭中,即使7個月大的孩子都會看作是能夠充滿惡意的,報復的和狡猾的。

如果一個孩子哭鬧,他就是『充滿惡意的』。

如果這個孩子很執著,那他就是『固執的』。

如果他拒絕服從,他就是『被慣壞了的』。

如果他不好被安撫,他就是『試圖讓你發怒』。

薇薇安總是問這樣的問題,『為什麼?』『他為什麼哭,他為什麼固執,那會是什麼?這兩個父母,開始的時候,可能對這種接近孩子的怪異方式感到很奇怪,現在也開始吸收到了薇薇安的教育。

隨著日復一日地進程,我們看到這兩個青少年父母越來越多地自己去探索因果了,通過找到前提條件來緩解痛苦。

格雷格開始茁壯成長了。

這並不是說,在這短短的幾個月之內,我們已經消除了安妮自己童年的殘酷影響。

但是我們現在已經進入到了這個過去。

當安妮的聲音有時候變得很刺耳的時候,她就會粗暴(唐突)地對待格雷格,安妮和薇薇安都知道,來自於安妮童年的鬼魂又入侵到了育嬰室里。

他們也能夠一起發現那些突然淹沒掉安妮的情緒的意義。

隨著孩子的進步、隨著安妮過去的衝突被分類處理,我們開始看到有一個人出現在了安妮的童年,這個人代表著保護、寬容、理解。

這個人就是安妮的親生父親,他在安妮5歲的時候死了。

在安妮的記憶中,父親是和藹公正的。

他從來沒有打過她。

他也不允許別人對她不好(殘酷),要是他還在多好啊。

當她說起自己的父親時,愛和對於喪失父親的回憶淹沒了她。

當然,安妮對於父親的回憶準確與否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她混亂和恐怖的童年裡,曾經有一個人給過她愛和保護的感覺。

在搜尋過去好的回憶、搜尋力量源泉的過程中,這是她所找到的,薇薇安使安妮對這個好的記憶鮮明起來了。

現在我們理解了迷惑的另一個部分。

你記得嗎,當我們第一次知道貝爾家庭的時候,安妮不但拒絕照顧她的孩子,她還經常把孩子交給她的丈夫,孩子由爸爸來照顧。

在我們介入的幾個月後,當安妮通過她的治療師學會了一個媽媽如何成為孩子照顧者的時候,所有這些都變化了。

在早期幾個月的工作中,格雷格對媽媽的連接表現正在增強。

在他10個月的時候,恰好在薇薇安離開去度假的時候,格雷格對於媽媽的行為表現出有選擇的回應並且會尋求媽媽,對媽媽有很多微笑並且尋求接觸,他會接近媽媽去尋求安慰和陪伴。

但是,我們看到當他做了一些很輕微的不當行為時,媽媽用刺耳的聲音叫停他的時候,格雷格還是有些害怕媽媽。

現在想起來,在那幾個月中,安妮懷孕了。

她幾乎不和薇薇安講這個即將到來的孩子。

就好像懷孕這件事情對她而言不是真的。

沒有任何關於孩子的幻想。

她完全被自己和格雷格占據著,格雷格成為了她的中心。

7月,當薇薇安在度假的時候,安妮做了死胎流產。

薇薇安回來後,安妮很難過,而且非常內疚。

她認為孩子的死是對她的懲罰。

她不想要這個孩子,她覺得上帝不想讓一個不被愛的孩子來到這個世界上。

很多個小時,都是在喪失和自責這兩種情感交織在一起中度過的。

也是在這個期間,安妮開始在治療師的幫助下理解她為什麼沒有為下一個孩子做好準備。

實際上,她傾盡了她所有的貧瘠的情感資源來關心和愛護格雷格,這種給予讓她感到耗竭。

在我們的印象中,很多時候安妮是通過治療師的溫暖和關心來維繫自己的,她借用治療師的力量,在和治療師的關係中增強她自己貧瘠的愛的體驗。

當然,這終歸是一個職業關係,但是對於一個一直情感飢餓和被殘酷對待的女孩兒來說,這種職業的關愛和理解就好像被體驗為愛的給予一樣。

這種童年期未被滿足的飢餓就是這個家庭揮之不去的鬼魂。

通常,當治療師到來時,安妮和厄爾都在看電視。

他們喜歡的電視節目是孩子節目和卡通片。

這並不是為了格雷格的利益,我們可以確信地告訴你,因為格雷格對這些節目根本沒興趣。

在那個夏天的水門聽證會上,當然是在幾乎每個頻道都在播那個事情,薇薇安看到安妮和厄爾不停地換頻道,直到他們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節目,那就是歡樂的綠巨人。

當薇薇安帶來一個仔細為格雷格挑選的玩具時,安妮的臉上呈現出了衝突的表情。

薇薇安意識到那是嫉羨和渴望。

一次,當薇薇安為孩子帶來一些簡單的塑料玩具時,安妮充滿感情地說,『下周是我的生日。

我就要17歲了。

』薇薇安當然明白,安妮希望父母也曾經為她買過玩具。

治療師很快說起了安妮即將到來的生日,並且她(安妮)希望那是非常特別的一天。

安妮說,『我從來沒有過過生日。

我從來沒有過生日party。

我計劃8月份給格雷格過一個生日。

我媽媽可能忘了我的生日。

』(她媽媽確實忘了。

)在安妮生日那天,薇薇安為安妮買了一個精心挑選的小禮物。

在格雷格生日那天,薇薇安為他買了一個玩具汽車。

安妮打開了包裹。

她欣喜若狂。

她檢查著每一個小部件,開開汽車門,把所有的小人都放到座位上,直到她不再玩的時候才給格雷格玩,並和他分享她自己的興奮。

最後一個鬼魂,最頑固的那個

最後一個離開育嬰室的鬼魂也是第一個進來的鬼魂。

當然,它的名字是「向攻擊者認同」,它最令人敬畏的方面是,最初幾個月的治療工作之後,這個鬼魂不再威脅這個孩子了;也就是說,格雷格不再處於被她媽媽虐待的巨大危險之中了。

我們看到了在媽媽和孩子之間不斷增強的愛的連接,是如何保護這個孩子免受身體虐待的。

我們也看到了安妮記起她自己的痛苦是如何成為保護她的孩子的一種方式的。

她不會再將她的痛苦加諸於孩子的身上。

在治療的第一年結束時,格雷格表現出了發展進步的跡象和依戀媽媽的跡象,這些都令人高興。

但是鬼魂依舊在屋內徘徊,我們看到它以很多方式存在著,繼續威脅著格雷格的發展。

當格雷格變成一個活波的、獨立的、好奇的、淘氣的2歲小男孩時,安妮的紀律訓練策略庫帶著她的童年的遺蹟,那些是現成的策略。

當格雷格很安靜、順從和「好」的時候,安妮就是母性的、保護的和深情的,但是,對於不服從的、即使是蹣跚學步的孩子來說,是很普遍的小失誤,安妮就會發出刺耳的、尖銳的、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在這些時刻,格雷格就被嚇壞了,薇薇安在很多時候會讓安妮注意到孩子的反應。

對我們而言,格雷格獲得了一種用來防禦由媽媽的生氣引起的焦慮的方式。

那就是他會笑到暈頭轉向,我們覺得有點像歇斯底里。

當然,這種防禦方式恰是他媽媽小時候獲得的。

在格雷格16個月的時候,我們見證了這種防禦的出現。

很明顯,安妮的防禦中很重要的一個成分——向攻擊者認同——到現在還沒有在治療中得到處理。

安妮在治療中還沒有充分體驗到過去,在面對那些危險的、不可預期的、暴力的大人時產生的焦慮和恐怖。

從分析性體驗中我們知道,向攻擊者認同這個防禦方式的發病機理是在攻擊者面前的焦慮和無助。

通過精神分析而達到防禦結構的這一層,通常是一個非常艱難的任務。

我們如何通過這種一周一次的廚房中的心理治療而達到這一層呢?

我們檢視了對我們而言可能的所有途徑。

薇薇安觀察到,安妮的聲音瞬間就能從一個自然交流的她自己的聲音轉變成刺耳的、震耳欲聾的聲音,那聲音就像是另外一個人發出的聲音。

但是安妮自己好像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這個外來的聲音好像也是她人格的一部分。

我們能夠在兩個階段轉變過程中詮釋並現場演示這個病理性認同嗎?首先,製造出這種與自我不同的聲音,並識別它;接著把它詮釋為在防禦那些不能忍受的焦慮,這使得安妮再次體驗到她小時候那種恐懼感和無助感。

在家訪中找到這樣的時機並不困難。

就像已經發生的那樣,在我們檢視了我們的技術問題之後不久,它就非常清晰地呈現在了一次家訪中。

17個月大的格雷格坐在他的高椅子上吃早飯。

在他吃飯的過程中,媽媽不停地大聲發出一串串警告,『不要那樣。

不要掉飯。

』然後安妮突然就對高椅子上發生的什麼微小事故做出了反應。

安妮大叫到,『停!』格雷格和薇薇安都嚇一跳。

安妮對薇薇安說,『我嚇到你了,是嗎?』薇薇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她覺得這是她等待的時機。

她說,『有時候,安妮,從你嘴裡發出來的詞彙和聲音好像根本不是你的。

我很好奇它們聽起來像誰?』安妮立刻說,『我知道。

它們聽起來像是我媽媽。

我媽媽過去常常嚇到我。

』『你對此是什麼感覺?』安妮說,『如果在瓷器店你和一個粗壯如牛的人在一起,你感覺會怎樣?……而且,我不想談論那些。

我已經非常痛苦了。

它們就在我後面。

但是薇薇安溫和地堅持著,並且做了關鍵性的詮釋。

她說,『我能夠想像,你那麼小,一定嚇壞了,為了降低自己的害怕,你開始說話,聲音像你媽媽說話。

』安妮又說,『我現在不想說它了。

』但是她深深地被薇薇安的話語觸動了。

剩下來的時間發生了一個令人好奇的轉變。

安妮開始能夠在薇薇安面前崩潰了。

在整整一小時內,她從一個強硬的、挑釁的、攻擊性的女孩變成了一個無助的、焦慮的小女孩。

由於她找不到詞語訴說出現在她感受中深深的焦慮,她就開始講說當前她生活中能夠感覺到的一切,那些讓她感到害怕、無助、孤獨的所有事情。

接下來的很多session中,薇薇安通過這種方式使得安妮回到過去,重新體驗她童年的無助和恐怖,在現在和過去之間來回穿梭,安妮識別出來,她把自己的體驗帶到了她養育格雷格的過程中;她也意識到,當她變成格雷格可怕的媽媽的時候,對她童年可怕人物的認同是如何被『記起的』。

當安妮能夠說,『我不想我的孩子怕我』的時候,是治療中令人高興的時刻。

這個地方的工作給安妮和她與格雷格的關係帶來了深刻的變化。

安妮自己開始丟棄那個強硬的、流浪兒童的方式,而且刺耳的尖叫聲也變得柔和了。

當對她自己媽媽的病理性認同開始消解時,我們看到安妮開始尋求新的養育方式和展示女子氣的方式,其中有一些很容易識別出來是薇薇安的貢獻。

面對變化了的家庭氛圍,格雷格開始做出了反應。

正像我們期待的那樣,對媽媽的恐懼和用來防禦焦慮的緊張的笑聲開始消失了。

事實上,因為媽媽和孩子間的牢固紐帶,安妮現在能夠毫無畏懼地教育她的孩子了。

薇薇安把安妮媽媽訓練成了一位觀察者,可以觀察到格雷格想跟她交流的努力。

薇薇安以一種支持性的、非批評性的方式為媽媽提供了具體建議和演示。

這時,安妮就可以以一種較少防禦的更多建設性的方式來應用那些發展性指導了,並且和治療師一起為了格雷格的利益結盟工作。

在最初的一個月之內,識別出格雷格需要幫助的語言,他現在在貝利量表測試中,達到了一個非常好地正常範圍。

安妮又懷孕了,預產期是初秋。

她告訴我們,這個孩子是她想要的孩子。

安妮帶著一種快樂且對自己作為媽媽新建立起來的自信,期待著這個即將到來的孩子。

在整個孕期她都認真地遵從醫學顧問的指導。

她和厄爾已經決定,兩個孩子或許對他們來說才是最合適的。

安妮不認為她有足夠的愛和耐心傳遞給很多孩子。

我們並不知道原來的鬼魂是否還會出現在這個洗禮節上。

然後,有一個積極的暗示,那就是安妮和這個即將到來的孩子之間的紐帶已經開始建立了。

安妮設想著這個即將到來的孩子對她、對厄爾、對格雷格意味著什麼。

作為一個有決定權的而不是害怕的和挑釁的青少年媽媽,安妮對薇薇安說,孩子們是獨立的,他們需要媽媽在家保護和安慰他們,格雷格可能會嫉妒,她會找到方法給格雷格、厄爾和這個新生孩子他們需要的關注和親密。

同時,安妮也能夠表達她自己的需要了,不但對她的治療師表達,也對她丈夫表達。

她開始明白了,她也是能夠擁有她所需要但從來沒有過的溫暖和親密。

她和厄爾的關係也在發生變化。

厄爾正在計劃著當新生兒出生時在家呆兩周,來幫助和支持安妮和孩子。

安妮和她即將到來的孩子之間的紐帶已經形成了。

這個孩子將會在安妮與過去的鬼魂建立了沒有負擔的關係時誕生。

如果我們能夠確保幫助安妮和她的孩子在最初的幾天和幾周內建立起連接。

在孩子被一個有著神奇光環的家庭保護的時候我們覺得入侵的鬼魂就會離開,就像他們在很多育嬰室內的情況一樣。

後記:兩個問題和一個假設

我們是帶著一個問題開始撰寫這篇文章的,即:『是什麼決定了過去父母的衝突是否會在他的孩子身上重演?』父母歷史的病態將不能獨自預測過去是否在現在的生活中重複。

父母過去病理性人物的出現,其本身並不能預測和那些人物的認同,也不能預測病態體驗傳遞給其孩子的情況。

從March和Annie和很多其他臨床案例中,在這些案例中,父母的過去的鬼魂占據著育嬰室,我們看到了一個非常顯著一致的模式:這些父母,在很早的時候都經歷了非常嚴重的童年恐怖事件,形成了對自我危險的、攻擊敵人的病理性認同。

如果我們用比較熟悉的術語來描述這種情境,那就是『向攻擊者認同,』我們還沒有把這個加到這個防禦的總體知識之內。

關於防禦領域的文獻很少。

除了安娜弗洛伊德早期作品之外,安娜在童年形成期命名並描述了這個防禦,我們還沒有從大量的臨床研究現狀中了解到它,可以這樣說,這個現狀支配著選擇用這個防禦,抵禦其他選擇。

我們有可靠地臨床和理論依據假設,一種壓抑的形式呈現在了這個為重複提供動機能量的防禦中。

(這裡面有一種壓抑防禦,恰是這種壓抑為重複提供了動機能量。

)但是被壓抑的是什麼呢?從大量的案例中我們了解到,在『向攻擊者認同』中,在臨床中是作為病理性養育的核心機制被探索的,我們可以說,對童年虐待事件、暴力和遺棄事件的記憶帶有明顯而令人恐怖的細節。

沒有被記住的是與之相關的情感體驗。

安妮能夠記住小時候繼父打她,能夠記得她媽媽遺棄她。

她不能記起的是被打和被拋棄過程中體驗到的恐懼和無助。

最初的情感已經被壓抑了。

當治療工作激活了這些情感的時候,當安妮能夠和她的治療師在安全環境中再次體驗到他們的時候,她就不再把這些痛苦加之於她的孩子身上了。

March夫人能夠記住童年期遭受的拒絕、拋棄和亂倫體驗,卻忘記了淹沒性的焦慮、羞恥和無價值感,而這些情感是伴隨著孩子的所有的這些違規行為的。

當焦慮、悲傷、羞恥、自我貶低在治療中被復原和再次體驗到的時候,March夫人不再需要把她自己的痛苦和童年期的罪惡加諸於她的孩子身上了。

當這些童年的痛苦伴隨著記憶一起被再次體驗到的時候,每一位年輕的媽媽都會說,『我永遠不會讓這些發生在我孩子身上。

這些話形成了一個相似的記錄。

很多父母都有飽經風霜的童年,而他們並沒有把他們的痛苦加諸於他們的孩子身上。

這些父母明確地表示,實際上,『我記得那時什麼……我記得當我父親爆炸的時候我有多害怕……我記得當他們把我和我妹妹帶走住到那個房子的時候我哭了……我永遠都不會讓我的孩子經歷我所經歷的這一切。

對這些父母而言,痛苦和苦難並沒有被完全壓抑。

在他們的記憶中,他們從病態的過去的盲目重複中解脫了出來。

通過記憶,他們和那個受傷的孩子認同了(童年自體),而那些沒有記住的父母可能發現他自己在潛意識中和過去的可怕的人物結盟並且認同了。

通過這樣的方式,父母的過去就傳遞到孩子身上了。

對於我們的鬼魂的故事的關鍵在於,父母童年命運的影響。

我們的假設是,通向童年的痛苦成為了養育過程中重複的強有力的防護了,而對痛苦情感的壓抑和隔離,則為向背叛者和攻擊者認同提供了心理需求。

未解決的秘密則是,為什麼在極端條件下,在童年早期,有些孩子後來是體驗到痛苦的父母;他們沒有和攻擊者結成命中注定的聯盟,這保護了他們孩子的自我不受難以忍受的危險,消除了焦慮的意識經驗。

我們希望在將來的研究探討這些問題。

這裡假設的理論,當然並不完整,對於親子治療有著實踐意義,在那些家庭中,父母過去的鬼魂已經占據了育嬰室。

在每一個個案中,當我們的治療將父母帶入到記起並且再次體驗到焦慮和痛苦的時候,鬼魂就離開了,被折磨的父母就變成了他們孩子的保護者,以防止他們自己衝突的過去重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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