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季:哲思——人文精神與教育 西南政法大學講座的點評和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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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精神與教育 西南政法大學講座的點評和回應(摘要)

陳金全:各位同學,我算不上點評,我這人缺乏批判精神,我介紹一下情況。

周老師能成為西政的教授我既感到高興也感到很突然。

因為市委汪洋書記請他來做講座,我跟學校匯報了,人事處態度積極,力主「引進」周老師,所以三天就成功了,姚榮茂處長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周國平和我1962年考入北大哲學系,我們哲學系哲學專業共兩個班五十個人,再加心理學專業十人,他是我們當中最年輕的,但是作品最多、名聲最大。

他上大學時就是班上最愛逃課的一個,經常看自己的書,晚上熄燈後還看書,所以有時候還跟同學們鬧點「小摩擦」。

有一次我在北大書店買書,有幾個書商在那兒討論誰的書最好賣,他們認為周國平的書最好賣。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中期我接觸周國平的散文,感到很有意思,他把哲學講活了。

曾凡躍:我覺得好久都沒聽到這麼精彩的講座了,心裡很震撼。

周老師的演講有一種誠然、超然的精神,一種自由的品格。

我圍繞今天周老師演講的題目簡單地提幾個問題。

講大學變成了製造人才的工廠,從人文精神來看這肯定是有問題的,但這也是近代教育的功勞,相對於古代私塾來講是一個進步,大學的目標應該還有「為社會服務」。

現在的學校是否應成為古代的書院?古希臘時期的學園是否應該成為現在學校的目標?學校應不應該成為遊戲場所?我認為學校純粹建成了人文精神的樂園是不可取的,這是外在強加的。

為什麼說是強加的呢?這涉及對「人文精神」的理解。

「人文」是西方的「人文」還是東方的「人文」?按照後現代主義的理解,柏拉圖主義、本質主義都是應該否定的,所以我們應按哪種人文精神來塑造這本身就是麻煩事。

有沒有「人文精神」,我想這是問題之所在,我們所稱的「人文精神」可能是一種假象。

「人文精神」需要重估,大學要發起對「人文精神」的批判從而構建一個新的人文精神。

那麼新的人文精神的是什麼?我想就這個問題請教周先生。

張永和:聽了講座,我覺得真正的哲學家是一個有思想的人。

今天周老師講述過程中我也產生了一定的疑惑,這疑惑與教育本身不太有關。

人文主義最早還是文藝復興時期由神性走向人性的過程中產生的。

今天我非常有幸求教於周國平老師,就是:現代人走出神性以後,我覺得人自大了,以至於我們對我們身邊的很多生命現象都很忽略,我們沒有將它們當作平等的生命現象來思考,現在所反覆發生的虐待動物的事件是值得我們思考的。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人與動物的區別,周老師剛才談到了人與動物的區別在於同情心,而這種同情心是人的本能,如果說到人與動物的本能,我在想動物是否也有同情心。

霍布斯說過:人與人的關係是狼與狼的關係。

我覺得狼與狼之間的關係是很美好的關係,狼的義務感是不亞於人的,我有時候想像狼生氣的時候它們會不會說你們連人都不如。

還有周老師講人的意義是高於生存的體驗,我看過一下關於動物的書,書中講動物的心理活動不亞於人,如猩猩在群中稱霸時,它們追求一些高於生存的目標。

所以我想問「人文精神」能否從動物中脫離出來?世界上一切動物生存的意義是什麼?

徐昕:我從非專業的角度談點感想。

關於人文精神,周先生對此表達得不十分清楚,但從演講可以概括出三點:尊重生命的價值、尊重頭腦的價值、尊重靈魂的價值,分別對應著人性、理性、超越性。

大概這就是他所謂的人文精神。

我有些疑惑,符合上述要素的就有人文精神嗎?許多文人都是這麼做的,但為什麼中國的文人容易成為偽君子呢?人文精神是中國近幾十年來一個熱門、時尚以及用濫的詞,大家的討論往往流於空洞和表層,今天的演講也有這種傾向。

關於哲學,周先生提倡人追求精神生活,勸人向善,但恕我直言,這些表達很有些常識化,並沒有多麼深刻的哲學思考。

如果這也叫哲學,那麼哲學的門檻太低了。

當代中國出了幾位哲學家呢?有人說沒有,有人說只有三個半。

實際上,我一直是把周先生定位於一位著名作家,而不是哲學家。

和物質相比,周先生更看重精神性品格,認為精神生活比物質生活具有更高的價值。

但他過於強調精神的一面。

關於物質和精神,一定需要分出主次嗎?以追求物質為目標,少些精神信仰,難道就缺乏人文精神嗎?甚至還可以追問,為什麼一定要追求人生意義,一定要活的高尚、偉大或永恆呢?我認為,價值多元應當成為人文精神的一個基本要素。

周先生強調尊重人的生命,強調人與動物的區別,是否意味著人類中心主義呢?實際上,人與動物的區別是一個千古難題,說區別在於靈魂可能沒有錯,但靈魂是什麼?這詞解釋起來似乎要比說清楚人和動物的區別更複雜。

周先生討論人文精神與教育還貫徹了另一條線索,即中西文化傳統的對比,但過於斷然和絕對地區分中西文化傳統的不同。

我感到疑惑,按照周先生的講述,西方文化傳統是顯然優於中國的,而人文精神也來自西方的精神文化傳統。

那麼,我想追問的是:中國是否有人文精神的傳統呢?中西文化傳統真的是一個重物質、一個重精神嗎?西方文化傳統沒有實用性嗎?在承認文化進步的基礎上,我認為應當考慮一下文化相對主義的觀點,凡文化皆有價值,文化無優劣,正如不能說英語優於漢語。

關於功利,周先生指出,好奇心是神聖的,而功利心是它的敵人。

我認為,我認為好奇心與功利心的關係並非如此。

功利心並不可恥,它是人極其正常的心理,利益優先的、世俗的功利主義態度雖然不超越,但完全符合自然法則,也不會阻礙科學發展。

甚至當今科學、經濟、社會活動基本上源於功利心的驅動,都是基於追求收益最大化的經濟邏輯組織起來的。

周先生舉例說,畢達哥拉斯發現了勾股定理後殺一百頭大加慶祝,而這一定理當時沒有任何實用性。

我想,效用的含義應當這樣理解,它既包括當期效用也包括預期效用,既包括物質效用也包括精神效用。

這一定理的發現對畢達哥拉斯而言就是一種精神收益,為了精神收益而行動,也是功利。

張培田:對周老師我是久仰大名,今天的講座對我啟迪很大。

按照金開的傳統,需要提點問題。

周先生哲學思維局限在「人文主義」,實際在哲學發展史上,對人文的關注已大大地超越了。

羅素有過論述:人類太關注人本身,有局限,會出問題的。

還有,人從本質上講是動物,他還有獸性的一面,在不同條件下,人性與獸性會轉化,這一點有很多實例。

所以對「人文主義」的關注中少了對人的獸性的研究,這也是有問題的。

周國平:提出的問題很多啊,我十分欣賞西政這種坦率批評的學術氣氛。

實際上我今天做的不是一個嚴格學術性的講座,而是思想交流,若是學術探討我就不講這個題目了。

我是針對當前教育與社會中存在的問題,找一個角度進行思考,「人文精神」成了我的一個武器,我要用它來對付現在的問題,人文精神到底是什麼含義,現在各有各的說法,最早出現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那時候談「人文精神」是針對知識分子邊緣化的問題。

我談的是我的理解。

我承認我所理解的人文精神是從古希臘開始的,而狹義的「人文主義」是從文藝復興開始的。

關於中西對比問題,我認為西方有一個尊重精神價值的牢固傳統,而這個傳統在中國是缺失的,我對中國傳統的這個方面確實評價不高。

如果說人性分成生物性、社會性、精神性這幾個層次,那麼,西方從古希臘開始非常強調兩頭,一方面肯定人的生命本能,另一方面是肯定人的精神追求,生物性與精神性這兩頭都很強大,這兩頭的作用所產生的社會性是一個非常好的社會性,這種社會性給生命本能和精神追求都提供了充分的自由。

儒家文化既壓抑生命本能,有壓抑精神自由,只留中間這一塊,我覺得這樣的社會性是較差的社會性。

我願意承認我不是一個哲學家,不但我,恐怕當代中國沒有一個人能夠放進哲學史里。

徐先生認為我談的空泛,都是些常識,這我也承認。

但是,我覺得可悲的是很多常識的東西在我們這個時代被忘記了,當今的教育就是一個典型例子。

在我的概念中,哲學不是純學術,它應該是生活方式和智慧。

大家去看古希臘哲學家的著作,可能很多會被認為是常識性的東西,柏拉圖給敘拉古僭主上哲學課,這位僭主評論他的哲學是無聊老頭對無知青年的談話。

我們往往喜歡標新立異,弄出一些違背常識的東西,這時候哲學的使命就是提醒我們回到常識。

我今天強調的是精神的東西,但我並不否認物質的東西的作用,我也不否認人文精神包含著對生物性需求的尊重,比如我指出同情心是以利己心為基礎的,沒有利己心怎麼能去推己及人,對利己心不能做道德上的批判,既然是本能就是有道理的。

我不否認人的動物性,但是我認為不能停留在動物性,人的更高級還是精神性。

如果要否認這一點,我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因為沒有最基本的討論基礎。

剛才好幾位為動物辯護,我承認我對動物沒有研究,可能一些高級的動物也有令人尊敬的品質,但是不能走極端地認為人不如動物。

的確有的人不如動物,但是總體上人還是高於動物的。

剛才曾老師提了一個問題,認為按照我的觀點,學校會成遊戲場所。

極端的推斷會是這樣,但我沒有這麼極端。

不過,我仍想強調,學校在一定意義上應該成為遊戲場,尤其是小學,大學以應包含這樣的成分。

遊戲的本質不是為功利,只為興趣做事,我堅持認為,學習應該是這樣的,至少學習的最佳狀態應該是這樣的。

薦:周國平著,《我們都是孤獨的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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